字母

04 平冤

“请世子妃上马。”

喻文州向宋晓使了个颜色，宋晓将黄少天那匹枣红马牵直黄少天面前。

黄少天双手抱在胸前，颇有些不情愿：“我此次前来，京城到这里路程少说也要走个十日，才与你们相识，就要赶我回去？”

小树林里的风吹的枝叶沙沙作响，正是春季时节，路边繁花正开，颇为茂盛。

喻文州抬手作揖：“并非如此，只是物证已有，只要向陛下上奏，此事便可终了。世子妃此行不就是为了洗刷世子冤屈的么？既然目的已达成，还请世子妃早日回京。”

黄少天总觉不妥，固执不肯妥协：“此事哪有这么容易？你们就是想让我回去罢了……我若当真不同意呢？我若以……世子妃这个身份下令呢？”

喻文州淡笑了一下，道：“小定虽下了，可世子妃不是……还未过门吗？”

喻文州眼中带着玩味，还有一丝黄少天无法觉察的宠溺，黄少天蹭的就噎住了，咳了几声，心中埋怨温九这人好生无礼。这样说话，不算是对他大不敬么？

喻文州见黄少天不满的神色，正了正神情道：“世子妃莫怪，是世子殿下已知道您来了百越放心不下，特命我们需得好生送您回京的。”

“世子殿下？世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的？你们，何时与世子殿下……”黄少天听到世子，心神一下子全转到这上面来，将温九方才的无礼已忘得一干二净。

喻文州摇了摇头，恭敬道：“我们自有办法与世子殿下通消息，还请世子妃万万不可耽搁，早日回京，也好免让殿下分心。”

“既然是殿下的意思……”黄少天抿了抿唇，叹了口气，“我听殿下的。”

黄少天终于上马远行，背影越来越小，直至消失不见。

喻文州远远看着，长舒一口气。

郑轩在一旁，被二人这打哑谜般的对话憋笑的厉害，见黄少天离去，终于忍不住道：“主子可真是，信口拈来啊。”

喻文州用折扇敲敲他胳膊，眯起眼道：“我可有说一句假话？”

“没有没有，”郑轩连忙求饶，“不过，世子打算何时让世子妃过门？”

喻文州淡然道：“不是早就定了么。”

郑轩见喻文州调笑之色已去，也收敛了打趣的意味，正色道：“李丞相丢了书信，这几日里怕是会有大动作……主子今后作何打算？”

喻文州将折扇收回腰间：“蛮族兵力不得小觑，且陛下此次意在清洗朝纲，除了李丞相之外，京中怕也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了……”

宋晓疑道：“那世子妃回京，可会有危险？”喻文州摇摇头：“自然不会，黄家与此事无牵扯，若是有一点不干净的地方，陛下当初也不会赐婚了。不说这个，李丞相这些书信我们需尽快找出些蛛丝马迹来，丞相府外派人盯好了，若有外出通报送信者，务必不可放过。就是飞了一只鸽子，也要给我打下来。”

喻文州翻身上马，一拉缰绳：“郑轩去安排这些……宋晓，与我回王府。”

黄少天那边与喻文州分道扬镳，却并未急着回京城。他向来聪慧，自然猜得出喻文州赶着自己回京是何意。

若此次仅是百越一个封地的小丞相暗中作乱，又怎会引起京城如此轰动。忆起当时他父亲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，黄少天也知道并非如此简单。只是无论背后真相如何，洗清世子嫌疑的书信证物还在温九几人身上，再者，若当真把李丞相逼急了，只怕是要鱼死网破也未可知。

所以他们急匆匆的赶自己走，多半是顾虑自己人身平安。

可他好容易来了一次百越，小时候对他未来夫君百越世子的印象已不深了，只记得远远看过。既已来了，婚事又是板上钉钉的，不去见一次世子，就算是白走一遭了。

何况，不亲眼见着世子脱罪，他怕是也安不下心。

黄少天打定主意，在广州城内逗留了三日，才决定去夜探百越王府。

五百禁卫守着王府四周，铁桶一般，黄少天暗查许久，才摸清了换防的时间。王府现下进出都靠腰牌，看来软禁是真，世子想要洗清嫌疑，还当真只有靠温九等人在外奔波暗访。

黄少天穿着夜行衣，趁禁卫换防翻墙而入，他轻功了得，几下就跳上了屋脊。

黄少天心中激动，设想无数与世子相遇时的情景，又怕两人相见尴尬，见不到又分外煎熬。

他原本想要暗夜潜行，却不料府中灯火通明。

“那不是……韩大将军与钦差张大人么？”黄少天想也未想到竟在王府中庭看到这两人，也顾不得伪装自己，立时从屋檐跃下，倒是吓了二人一跳。

“黄小公子？”张新杰面带惊讶。

“见过韩大将军，见过张大人。恕我冒昧，二位为何在此？”黄少天规规矩矩作揖，耐不住疑惑，开门见山地就问。

张新杰淡淡一笑：“世子好计谋，瓮中捉鳖而已。”

黄少天眼珠一转，心中通透了八分，笑嘻嘻开口问道：“那鳖可是姓李？”

张新杰点头：“正是。”

黄少天连连颔首：“如此甚好。”他还担心此番会不顺利，却未料到竟然已经将李丞相拿下了。韩文清一声不响就南下百越，只怕蛮族这下当是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。

他倒是还白担心了一场，特意折回来。虽未帮上什么忙，眼见此事水落石出，也心中安定了下来。

韩文清在一旁一言不发，张新杰见黄少天出现在此，目的也猜了个七八：“你若想问世子，去前厅找温九便是。”

黄少天身份尚未公开，又是一身夜行衣，在王府中行走多有不便，于是又跃上房顶，几下找到前厅。

悄声推开门，却被一双交叉抵在一起的长矛拦住了去路：“何人擅闯王府！”

黄少天向屋内看去，温九正在桌案前伏笔疾书，顺着守卫的声音朝门前看去，就见到一身黑衣的黄少天。

“让他进来。”

黄少天几下走到桌案前，向温九抱拳：“大哥莫怪我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。”

喻文州停笔搁置一旁，深吸一口气：“你倒是会堵我的话。”

方才看到在门口的黄少天，心中竟不知是喜是忧。

“李丞相可是已伏法了？”黄少天问道。

“是。此后的事，便是移交朝廷了。”

喻文州仍心有余悸。李丞相里应外合，内有他作乱，外有南蛮出兵。他奋力周旋拖延时间，恰好韩文清带兵五万来得及时，先锁住大胜消息，再由张新杰配合引李丞相入王府，虽被弓箭伤着，却也总算是平了这件事。他敢下手，也全因黄少天找到了信件物证，否则这出引蛇出洞，便不好唱了。

他已顺藤摸瓜挖出了李丞相在京中的线人，京中之事他无法插手也懒得去分心，只要将他所搜集到的物证全部由张新杰带回京城，想必陛下此次也当满意了。

“大哥腿上有伤？！可抹了药？”黄少天这才发现喻文州腿上绑着白色的布条，又惊讶又担忧。

喻文州摇摇头：“不碍事，不过是皮外伤。”黄少天略微宽慰：“那便好……那，世子可有受伤？”喻文州见他关怀神色，点点头：“世子有伤，尚需静养。世子妃若是想见世子，只怕……”

黄少天听闻此言，啊了一声，低声道：“那……且让世子静养吧。”

黄少天神色暗淡，喻文州心有不忍，又道：“世子尚未大婚，王府留宿世子妃多有不便，还请世子妃委屈几日。臣今晚会通报世子，明日自当给世子妃一个交代。”

黄少天答应，大大方方离了王府。

喻文州心乱如麻，写了一半的奏折竟再也下不去一个字。

若黄少天在一个时辰前到的王府，那时乱箭齐发，会是如何下场，他不堪设想。

他以为黄少天会直接回京，也没有派人跟着，却不想他竟然又折返回来，只是因为放心不下。

喻文州长叹一声，他想，他明天是该与黄少天好好谈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