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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喻黄)不思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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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思君

花前月下一壶酒。

夜风柔和,拂面不寒。

喻文州与黄少天同坐在小院里对饮几杯,举头望满天星子闪烁,银河似眼波横流。

“说真的……我还当真想去屋顶坐坐,那里必定比这里距离天顶更近。”黄少天小酌一杯,入喉丝丝辛辣滚着醇香,他看一眼喻文州,只见对方摇了摇头:“还是罢了。”

喻文州一身黑色常服,夜色中隐隐可见金线勾的边角处,绣着精致的四爪金蟒。黄少天盯着那只小蟒看了半晌,又移开了视线,淡淡答道:“你还是这般怕高。”

他们幼时一同消夏,黄少天曾要带着喻文州去爬树,喻文州坚定不从,黄少天那时戏称喻文州小娘子脾气,喻文州一张脸憋得煞白,学着黄少天的样子爬树。他悟性极高,几下就得了要领,然而不过爬到矮树半腰高的地方,就双目紧闭直冒冷汗,吓得身边侍从急忙将自家小主子带了下来,才叫黄少天知道了他这个毛病。

初知时惊讶又好笑,而后却小心翼翼总避开高处,如今再提起来,只是平平淡淡道一句过往。

喻文州看他一眼,两人双目相对,便已知道彼此都记起了一样的少年旧事,互相沉默不言。

“过去”二字,已如同是一席针毡,坐立皆难熬。

黄少天放下酒杯,手指摩挲着羊脂白玉的杯口,眼神躲躲藏藏,出口期期艾艾:“登基大典是什么时候,定下了么?”

喻文州点头,定定的看着对方:“礼部挑好了日子,下月初八。”

黄少天听闻日期,手指一停,话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:“如此……也算是苦尽甘来了。”

他与喻文州初识便是因为皇家的那些腌臜事,喻文州险些丢了命,幸好得他相遇带人回家,喻文州装了多日的哑巴,才终于等到接他的人出现在黄少天祖籍的姑苏小镇。

四年前黄少天入了京城,从此便是不眠不休的争斗,他凭着一身好功夫和敏锐洞察,几次三番护喻文州于千钧一发。皇储之争不死不休,黄少天眼看着这几年京城内风云变幻,终于看到了喻文州稳坐太子之位的时候。

他们如今小憩的这宅子,还是他四年前初入京城时喻文州派人置办的。宅子坐落在城东的繁华之地,黄少天却没正经住过几日。

四年之中大半日子,全都宿在了太子府。

他对喻文州厢房的角角落落,怕是比自己这宅子的格局还要熟稔。

黄少天肘弯撑在石桌上,手掌托着脑袋,目线斜斜看着喻文州的面容。这一眼却如同自幼时初遇看到了现今,喻文州眉眼从稚嫩渐渐化作沉稳,目中光亮愈加锋利。

“本想问问你政事如何,却也觉得你定是手到擒来的,我也不必问了……”黄少天视线一寸寸偏离喻文州的面容,遥遥看向空中明月,尾音渐渐消失。

喻文州又倒了一杯酒,耐心答道:“没什么不必问的,乱党已清了个七八,余下之人虽轻易动不得,应付他们我还是来得。”

黄少天点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又似是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几遍,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
曾经黄少天总以为喻文州是受了自己保护,他自诩剑术过人,如同贴身侍卫一般,除非被挡在宫府门外,其余时候不敢离开喻文州身边十步。

可越是朝夕相处越才发现,喻文州聪慧过人,最擅合纵连横环环相制,周旋于朝局深水之中,一步步将这储君之位筑成不可撼动,原来一直以来,真正护得住喻文州甚至护得住他黄少天的人,反倒是喻文州自己。

黄少天眼中光华褪去,喻文州看他这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,百般言语说不出口,只得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发:“少天……”

这一声呼唤带着浓浓眷恋,又仿佛不过淡淡一笔。

黄少天胸腔颤抖,百般情感交织在心头,深深呼吸,偏过头去:“这酒有些烈了……”

二人这般对饮,看似月朗风清,却不知四下埋伏了多少暗卫。

不隔墙也有多少耳,纵然想说什么,灼灼话语也只得掩埋心头。

黄少天口中发涩,眼眶如被风干一样酸疼。

喻文州看着地下摆着的酒坛,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
壶中酒自坛中取,而这坛中藏的,明明是四年前他们一同埋在太子府中桃花树下的桃花酿。

桃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,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。

黄少天许是真的醉了。

他折了一根树枝,当他随身的佩剑一样挥动出招。树枝在空气里又指又划,黄少天脚步不稳,剑招偏了方向软了力道,看着就像是踏月而舞。

喻文州看着出了神,嘴上终于带出了一丝浅浅笑意。黄少天这样姿态他见过许多次,总是炽烈又奔放,让他回回心中凤鸾高鸣,再无百鸟。

黄少天舞了几十招,扔掉了树枝,步履虚浮,向喻文州所在之处走了几步,被对方一把扶住了肩膀:“你醉了。”

黄少天摇摇头:“我没有醉……我还要与你讲一件事。”

他回到石椅上坐下,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,双眸无比清明:“我要回姑苏老家。”

喻文州放在腿上的手一瞬间紧攥,心口急遽坠落,硬生生维持着自己仪态。

“我这些年离家太久,家中父母年事渐长,小弟尚幼还需照顾,该回去了,”黄少天径自说着,面上一派无谓神色,却快咬碎了唇上薄皮,“你这里万事皆应付来得,我不自量力地说一句……我很放心。京城这样地界,终究不是我长居之处。”

黄少天又喝了一口酒:“朝野更加不是。”

喻文州胸口万千思绪涌动,心乱如麻,强作镇定却仍是苦笑一声:“我该想到的……”

黄少天出身自民间,家中也算当地望族,却自然与京城显贵世家不可比。他生性洒脱,最不爱受拘束,权力诱惑对他而言可有可无,他率直性子也难免今后被居心叵测之人落井下石。

喻文州自己身为太子之时还可无视些法度礼节,可真坐了天下人之上的那个位子,便万事不由己了。

黄少天看着喻文州,话中苦涩砸的自己喉咙发麻:“你有抱负,也有重振朝纲的才能,我信你,所以才愿意一路帮扶。如今你功德圆满,也该我们各归各位。说起来,这些年里……还是我高攀了。”

黄少天抬眼去看喻文州,眼中已有了雾气:“得太子殿下青眼,是我三生有幸。”

喻文州闭着眼,看不到他神情,却听得见黄少天话中颤抖,自己开口便是哑了个彻底,只得断断续续用着气音:“别说了……”

夜深露重,石桌上的红烛被晚风吹的乱晃。

六年消夏时光,四年朝夕相处。

“太子”这两个字,如同是一道生硬鸿沟横在两人中间,彼此都越不得雷池一步。

“都要走了,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……”黄少天眨了眨眼,看着夜空,似怅然又似向往,“我啊……以为站到屋脊上,就可以和明月再近一点。”

“却不知道天地间隔了九万里,站得再高,也摘不到星辰。”

他将视线重新落回喻文州身上,对方双手已紧握成拳,黄少天看着他暴起的青筋,竟笑了出来:“可我总归夜夜都看得到明月,这样……也很好。”

喻文州再忍不住,一把将黄少天抱入怀中,覆上他双唇。

这亲吻却来的又错又迟。

唯有变得如同他们多少回牵不得的手,说不得的话,剖不得的心那般下场一样,才是对的。

喻文州发了狠,将黄少天嘴唇都咬破出了血,而后又细腻舔舐,尽数吃进他口中腥甜味道。这一番动作让黄少天心头如滚过一遍热油,烫坏了全身脉络。

偏偏这时喻文州太子府近身大公公进了小院门,看见眼前这一幕惊得滞步原地,硬压下心中惊诧上前走了几步:“殿下,王尚书那边传了急信儿,说——”

“下去。”

大公公瞪圆了眼睛,不可置信道:“殿下,王——”

“给本宫滚!”

喻文州哑声呵斥,从未有过如此失态模样。黄少天余光看见那人狼狈告退的样子,心中竟觉得有几分悲凉,又有几分好笑。

纵然此刻喻文州选择了自己,但这个抱着他的人,他却永远也不可能拥有和夺走。

“还有一件事,我要问你。”

黄少天看似轻巧问了一句,喻文州却听得心头一悬,紧了环着他的手臂。

“大婚的日子,定了么?”

简简单单几个字,掉在喻文州心尖上,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刀,直直挖心剜骨。

喻文州没有回答,只是手指紧抓着黄少天后背的衣服,揉的褶皱不堪。

黄少天笑了,在喻文州耳边轻轻呵着气:“纵然现在说是为时过早了,但以后再说,你也听不到了。”

喻文州闭着眼,指甲刺入皮肤,黄少天声音无比严肃,一字一句,皆入肺腑。

“草民谨愿,帝后同心,天下太平。”

“吾皇,万岁万岁……万万岁。”

天佑十八年五月初八,太子登基,改国号长平。一月后,帝后大婚,罢朝三日。

“陛下,”凤仪宫中,皇后正服侍皇帝就寝,“臣妾今日向母后请安时听母后提起,陛下当年出生后,母后请了匠人为陛下打磨了一块玉佩,刻着陛下名字,还送去相国寺里供奉了七日,说是为陛下护身用的,能挡灾消难,得贵人助佑。”

皇帝闻言,身形微微滞住,片刻缓过神来,点点头:“确有此事。”

皇后温婉一笑:“臣妾好奇,那玉佩臣妾从未见过,可还在皇上身边?”

姑苏小镇,三月初春,少年柔软手心,额头浅浅亲吻。

皇帝背对着皇后,看不见面上形容。

约过了半盏茶时间,皇帝才缓缓轻答一声,话中辨不得喜怒哀乐。

“十年之前,就丢失了。”

山长水阔有尽时,人面桃花再无期。

最好当初不相见,如此便可不思君。

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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